第216章 两军鏖战(1/2)
共津码头的晨雾还没褪尽,了望塔的铜铃突然变了调。不是商船靠岸的轻快跳音,也不是渔船归航的悠长余韵,而是急促到发颤的连响,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拼命摇晃铃舌。
阿雪正将新染的樱花缠枝锦晾上竹竿,锦缎上的金线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却被铜铃的震颤惊得簌簌发抖。
她抬头时,看见老舵手从\"拓海号\"的桅杆上摔下来似的往下爬,手里的望远镜撞在船舷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是楼船!\"老舵手的嗓子劈得像被海风撕过,\"黑压压的一片,挂着'周'字旗——是大周国的水师!\"
板垣的算盘\"啪\"地掉在青石板上,水晶算珠滚得满地都是。
他正核对着昨日的账:\"扶桑漆五桶换唐墨十锭\",墨迹未干的宣纸上,\"换\"字的最后一笔突然被风掀起,卷成个扭曲的弧度。
不远处,智海刚在茶室门口挂上\"今日煮抹茶\"的木牌,木牌被风撞在柱上,\"和\"字的竖画应声裂开。
最先冲上码头的是大周的骑兵,马蹄踏碎了阿雪晾在地上的锦缎,樱花纹被铁蹄碾进泥里,混着靛青色的染液渗出深色的水痕。
领头的校尉勒住马,腰间的佩剑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剑穗却是扶桑的绯色流苏——那是去年从黑浪军手里缴获的战利品,此刻却像道血线横在众人眼前。
\"奉大周皇帝令,\"校尉的声音比码头的礁石还硬,\"扶桑国私藏黑浪军余孽,擅通敌国,即日起封禁共津,所有唐、扶桑往来货物一律充公,人犯就地扣押!\"
阿雪的弟弟抱着那面螺钿镜躲在货箱后,镜面反射的阳光晃了校尉的眼。
校尉挥剑劈来,镜沿的螺钿被削下一小块,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响,像谁捏碎了颗星子。
智海扑过去用身体挡住少年,袈裟被剑锋扫过,裂开的布纹里露出去年补缀的扶桑木棉线,白花花的线头在风里乱颤。
\"他们不是敌国。\"智海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马蹄声都顿了顿,\"遣唐使的航海图还在'拓海号'的船舱里,三十年前,是大周的船工教他们修补的船底。\"
校尉冷笑一声,剑鞘指着码头牌坊下的\"缝\"字碑。
\"本朝新制,凡与扶桑勾连者,皆为叛国。这碑上的字,倒像是你们通敌的铁证。\"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士兵已举起了斧头,斧刃落下时,\"缝\"字的右半被劈得粉碎,碎石溅在阿雪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板垣突然疯了似的扑向自己的账册,那些记着\"换共友\"的宣纸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士兵的长矛刺穿了纸页,\"扶桑度量衡\"与\"唐尺\"的对照图在矛尖上飘起来,像只被钉住的蝴蝶。
\"这些不是勾连!\"板垣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指尖的\"度\"字光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亮,却被长矛的寒气冻得瞬间熄灭。
混乱中,那艘挂着半面锦缎的扶桑货船正想掉头,却被大周水师的铁链锁了船身。
戴斗笠的女子从船舱里冲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截唐式三棱针,针上缠着的木棉线被海风扯得笔直,像根绷到极致的弓弦。
\"我们是商人!\"她的长安口音里混着哭腔,\"我娘是遣唐使的女儿,我织的锦缎里有大周的蚕丝!\"
回答她的是火箭破空的嘶鸣。
箭簇拖着火星掠过海面,落在货船的帆上,半面锦缎瞬间燃起大火。
樱花纹在烈焰里蜷曲,金线熔成液态的光,滴在甲板上烫出细小的洞,像谁在上面戳了无数个透气的孔,却再也透不过海风了。
老兵拄着船桅碎片冲过来,碎片上的\"风\"字被他攥得发白。
他指着那些正在搬运货物的大周士兵。
\"开元十七年,是你们的祖辈帮扶桑人修的船!这块碎片上的刻痕,还是你们的铁匠打的印记!\"
士兵的枪托砸在他胸口,老兵咳着血倒在地上,怀里的稻粟种子撒出来,被马蹄碾进泥里,再分不清哪粒是唐的,哪粒是扶桑的。
暮色降临时,共津码头已被周军的营帐占满。
阿雪在仓库的夹层里找到幸存的半匹樱花缠枝锦,锦缎的边缘沾着板垣的血——他为了护住账册,被长矛刺穿了肩胛,算珠嵌在血肉里,像串碎掉的星辰。
智海关上茶室的门时,发现灶台上的茶釜还在冒热气,抹茶与春茶的混合香气从门缝里钻出来,却被外面士兵的酒气盖得严严实实。
老舵手蹲在被烧毁的扶桑货船旁,从灰烬里捡起块烧焦的木牌。
上面\"商\"字的上半已经烧没了,只剩下下半的\"口\",像个张着却发不出声的嘴。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往广州湾送消息的\"拓海号\",此刻或许正载着阿雪的新锦、智海的抄本,朝着大周的楼船撞过去。
夜风起时,码头的铜铃又响了,这次却被周军系上了铁链,响声沉闷得像谁在海底呜咽。
阿雪望着天边的月亮,月光透过仓库的窗棂,在锦缎上投出细碎的影,像极了那日晨光里的海图——只是此刻,唐的港口与扶桑的岛屿之间,正被夜色撕开道越来越宽的裂痕。
大周的楼船在共津外港泊了三日,船底的藤壶刮擦着礁石,发出砂纸磨过木头似的声响。
第四日清晨,扶桑国的信使乘着小舢板闯过警戒线,蓑衣上的海水滴在码头的青石板上,晕出深色的圆点,像串没写完的省略号。
信使跪在校尉面前,怀里的国书用的是大周的宣纸,封皮却盖着扶桑的朱印。校尉接过时故意松手,国书掉进泥里,墨迹晕染开来,\"议和\"二字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条断了的锁链。
\"你们的黑浪军在东海劫了大周的粮船。\"校尉踩着国书冷笑,靴底的铁钉碾碎了纸页上的\"和\"字,\"皇帝说了,要么献出海盗头目,要么——\"
他拔剑指向远处的扶桑货船残骸。
\"让你们的岛屿变成第二个共津码头。\"
智海在茶室的灶台底下摸到那卷遣唐使的航海图,图上\"同饮一湾水\"的朱痕被灶火熏得发黑。
他想把图递给信使,却被士兵按住肩膀,袈裟的袖子被撕开,露出里面缝补的扶桑麻布,白花花的线在粗布上绕出细密的圈,像道解不开的绳结。
\"当年你们的人在广州湾讨水喝,是大周的船工把淡水一桶桶搬下船。\"
智海的声音混着灶膛的烟火气。
\"图上标的每处暗礁,都是用唐人的血画出来的。\"
信使突然哭了,从怀里掏出块磨损的玉佩,上面刻着半朵唐式牡丹,另一半该是扶桑的樱花,却在多年前的海难里碎了。
\"黑浪军早就不听朝廷的了,\"他的指甲抠着玉佩的裂痕,\"他们抢粮船时,连我们自己的渔船都烧——可大周的水师杀过来,分不清谁是海盗,谁是渔民啊!\"
话音未落,共津以西突然升起狼烟。
是大周的骑兵在焚烧附近的渔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把海面上的晨雾染成了血色。
有扶桑渔民驾着小船往码头逃,船桨上还缠着昨晚刚收的渔网,网眼里挂着的银鱼在火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像串流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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