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互相融合(1/2)
晨雾退去时,板垣蹲在碎成星点的“度”字光纹旁,指尖沾着的墨汁混着露水,在石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算筹。
他数着码头上残留的箭簇,突然发现有支断箭的尾羽里,裹着半片褪色的和纸。
上面用汉字写着“归乡”二字,墨迹被海水泡得发蓝,倒像是阿雪染坊里新调的靛青色。
“这箭……”他刚要招呼智海来看,却见阿雪的弟弟抱着捆蜀锦跑过来。
少年怀里的锦缎不知被谁绣上了奇怪的纹样——扶桑的樱花缠上了唐式的卷草纹,金线绣的“友”字边缘,用白棉线缀了圈细小的“缘”字。
“是昨夜退走时,有个黑浪军小卒塞给我的,”少年指着锦缎角落的血痕,“他说这是他姐姐织的,原本想等打完仗,就带着去长安换茶叶。”
阿雪摸着那处血痕,突然想起昨夜老兵甲胄上渗血的旧伤。
她转身往仓库跑,回来时抱着个木箱,里面是些被火箭燎过的蜀锦碎片。
她把少年手里的新锦缎铺在碎片上,那些焦黑的边缘竟与樱花纹的缺口严丝合缝,像幅被火撕开又拼起来的画。
“原来他们的线,早就混在我们的经纬里了。”
她指尖的“织”字光纹亮起,与锦缎上的“缘”字缠成股,把碎痕补成道彩虹似的弧线。
老舵手在“拓海号”的船底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
清理弹痕时,块松动的船板下掉出个陶罐,里面装着三十年前的航海图,泛黄的宣纸上,广州湾的海岸线旁用朱笔写着“同饮一湾水”,旁边是行扶桑假名。
老舵手虽不认字,却看出那笔迹与黑浪军楼船的“征”字旗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戾气,多了些犹豫的弯钩。
“这是当年遣唐使留下的。”智海摸着图上的朱痕,“那时他们的船到不了共津,就在广州湾跟‘拓海号’换丝绸,图上标的淡水港,还是我师父领着他们找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往“同庆”楼的废墟走,在烧焦的梁柱下扒出个铜炉,炉底刻着的“和”字光纹虽被熏黑,却仍在微微发烫。
“你看,”他指着炉壁上的刻痕,“这是扶桑的铸法,却刻着咱们的字,当年就没分过彼此。”
板垣的算盘这日格外安静,水晶珠不再乱撞,反而在算“修补码头需多少木料”时发出清越的脆响。他算着算着突然红了眼眶——账上记着的“波斯商人暂存的香料”“天竺僧侣的佛经”“扶桑工匠的漆料”,加起来竟比码头守军的军械还多。
“原来咱们守的不是码头,是这些攒了半辈子的念想。”
他把算珠归位时,指尖的“度”字光纹重新凝聚,比从前更亮了些。
老兵在货箱垒的墙后睡着了,怀里还攥着那片刻“风”字的船桅碎片。
阿雪给他盖锦缎时,发现碎片背面竟刻着行小字:“开元十七年,与太郎同修此船”。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个叩首的小卒,他怀里护身符的“福”字边角,也有个模糊的“太郎”印记。
原来有些名字,早被海风刻进了彼此的骨血里。
三日后,“拓海号”要往广州湾送消息,老舵手却在货舱里多装了些东西:阿雪新织的“樱花缠枝锦”,智海抄的《礼记》残篇,板垣算好的“唐与扶桑度量衡对照表”,还有老兵磨亮的船桅碎片。
“告诉那边的人,”老舵手拍着船舷,“共津的铜铃还在响,只是换了个调子,像当年商船靠岸时那样,带着糖霜味。”
船开时,阿雪的弟弟往海里撒了把种子,有长安的稻种,也有从黑浪军箭袋里捡的扶桑粟米。
海水漫过种子时,竟泛起细碎的光纹,稻种的“农”字与粟米的光纹缠在一起,沉向海底那片曾波动的光纹网。
“等它们发芽,”少年望着船影,“说不定能长出既结稻穗又结粟米的禾苗。”
智海在码头牌坊的碎石旁立了块新碑,没刻“四海之内”,只刻了个“缝”字。
他刻到一半时,发现石缝里钻出株嫩芽,根须缠着半片锦缎,上面的青花与白棉线正顺着根须往土里钻。
“你看,”他对蹲在旁边的阿雪说,“不用我们动手,它们自己就在往一起凑呢。”
暮色再临时,有艘小渔船摇摇晃晃驶进码头,船头站着个穿粗布衫的扶桑人,手里举着块锦缎,正是阿雪昨夜补的“四海之内”残字。
“我是黑浪军的逃兵,”他声音发颤,“将军说要烧光唐物,可我娘说,我爹当年在长安学的织锦,是用来做嫁衣的,不是裹尸布。”
他从怀里掏出个木盒,里面是枚铜镜,镜背刻着“友”字,边缘却镶着扶桑的螺钿。
阿雪接过铜镜时,镜里映出码头的新景:波斯商人在补香料袋,天竺僧侣在晒佛经,老兵在教少年们用船板拼“和”字,连板垣的算盘都在算“明日该进多少扶桑漆料”。
镜光晃了晃,竟映出黑浪军退去的船队里,有艘船悄悄掉了头,船桅上的“征”字旗被人换成了块粗布,上面用锅底灰写着个歪歪扭扭的“商”字。
晨雾又来时,共津码头的铜铃响了,这次不再沉涩,而是带着些轻快的跳音。
浅滩的礁石上,新开出的花谢了,却结出了奇异的果实——一半像唐地的桃李,一半像扶桑的柑橘,果皮上的纹路交织着“友”与“和”,在晨露里闪着光。
智海摸着果实笑了,他知道,有些裂痕从来不是为了分开,而是为了让光更透彻地照进来,让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羁绊。
能顺着缝隙重新缠在一起,长成更结实的模样。
就像此刻码头的朝阳,既照着唐人的瓦檐,也照着扶桑逃兵带来的螺钿镜,把所有影子都融成了一片温暖的光晕。
那枚镶着螺钿的铜镜被智海挂在了临时搭起的木架上,镜面总映着些奇奇怪怪的景象。
有时是广州湾的商船正往共津赶,船工们用扶桑话喊着号子,调门里混着唐人的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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