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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百草堂之粳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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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湿意,青石板路沁着水光,将百草堂的乌木招牌映得愈发深沉。王宁站在柜台后,指尖捻着半粒粳米,对着窗棂透进的天光端详——米粒饱满,断面带着半透明的瓷感,正是城郊老李家稻田新收的早稻。

“哥,张屠户家的婆娘又来问,她男人的泄泻啥时候能好。”王雪端着刚晾好的药茶进来,粗布围裙上沾着点点药渣。她梳着双丫髻,鬓角别着朵晒干的金银花,那是她跟着嫂子张娜学的,说能驱虫避秽。

王宁放下粳米,指尖在柜台的木纹上轻轻叩着:“让她再喝两日山药粳米粥,忌生冷油腻。”他声音低沉,像碾药时的石臼撞出的闷响,“去年她男人贪凉,吃了三斤冰镇西瓜,伤了脾胃,哪是三副药能好的?”

正说着,张娜掀帘进来,靛蓝布衫的袖口沾着湿痕。“方才去后巷看了,井台边的青苔又厚了些,得叫人清扫干净。”她将手里的竹篮放在案上,里面是刚买的新鲜莲子,“对了,孙玉国的济世堂又在摆新噱头,说从北方来了批野山参,要三两银子一支。”

王宁眉峰微蹙。他见过孙玉国那身行头——宝蓝色绸缎马褂,袖口镶着金边,手指上的玉扳指比药碾子还亮。哪像个药铺老板,倒像个绸缎商。

忽然,街面上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喊。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抱着孩子狂奔,孩子的哭声又弱又急,嘴角挂着白沫。“王大夫!救救俺娃!”汉子冲进药铺,带进来一股泥水味。

王宁快步上前,手指搭上孩子的腕脉。孩子面色萎黄,嘴唇干裂,肚子却胀得像个小鼓。“拉了几天了?”他沉声问。

“三天!水米不进,光拉清水!”汉子声音发颤,“孙老板说要鹿茸配参汤,俺卖了耕牛也凑不够啊!”

这时,门口又涌进来几个村民,都带着相似的症状:有的捂着肚子哼哼,有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王宁心头一沉,转头对张娜道:“取我的脉枕来,再备些干净瓷碗。”

诊了半个时辰,王宁发现这些人都是脾胃湿热的症候。他走到药柜前,抽出底层的抽屉,里面是晒干的粳米。“张娜,取五十斤新米,再称十斤山药、五斤莲子。”

张娜愣住了:“用这个?”她指着粳米,“这不是粮行吗?”

“《本草经疏》说粳米‘主益气,止烦,止泄’,”王宁将粳米倒在竹筛里,米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这些人脾胃受损,虚不受补,野山参那样的大补之物,只会让湿邪更重。倒是这寻常粳米,性平味甘,最能养脾胃。”

他正说着,林婉儿从后院进来。她一身灰布短打,腰间别着柄小柴刀,发辫用蓝布条束着,裤脚沾着泥点——刚从城郊稻田回来。“王大哥,老李家的新米收了,我挑了些颗粒最饱满的。”她将背上的布袋放下,“不过……我看见刘二狗在井台边鬼鬼祟祟,好像往水里扔了啥东西。”

王宁眼神一凛。刘二狗是孙玉国的跟班,整天游手好闲,袖口总沾着劣质烟草的黄渍。“婉儿,你看清他扔了啥?”

“黑糊糊的一团,像是发霉的谷糠。”林婉儿握紧了腰间的柴刀,刀柄被她的手汗浸得发亮,“当时我躲在老槐树后,没敢声张。”

张娜脸色发白:“难道……”

“先不管这些。”王宁打断她,将粳米倒进陶缸,“婉儿,你再去趟稻田,多挑些新米回来。张娜,烧大锅水,咱们熬粥。”他转向王雪,“你去敲铜锣,让染病的乡亲都来药铺,免费喝粥。”

王雪攥紧了围裙带子:“哥,孙老板要是说咱们抢他生意咋办?”

王宁拿起一粒粳米,放在她手心:“你看这米,不争不抢,却能养人。做大夫的,先想着救人,再说别的。”

日头爬到头顶时,百草堂的后院飘起了米粥香。大铁锅里,粳米翻滚着,山药片浮在表面,莲子的清香混着水汽漫出来。王宁站在锅边,用长柄木勺搅动着,蒸汽熏得他额角冒汗,打湿了鬓角的发丝——他总留着齐耳的短发,说是抓药时方便。

“王大夫,这粥真能治病?”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由孙子扶着进来,她嘴唇干裂,说话时带着气音。

王宁盛了碗粥,递过去:“您老慢点喝,温热的,不伤胃。”他的手指关节粗大,指腹上有层薄茧,那是常年碾药、切药磨出来的。

老婆婆喝了半碗,忽然捂住肚子:“哎哟,这……”

王雪吓得脸都白了。王宁却神色平静:“是要去茅房吧?这是好事,把湿浊排出来就好了。”

果然,老婆婆回来时,脸上多了点血色:“怪了,刚才还头晕,现在竟想吃块咸菜了。”

就在这时,街面上传来郑钦文的吆喝声,他是孙玉国的账房,总穿件洗得发白的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大家别信百草堂的!大米能治病?那咱们天天吃饭,还生病干啥?”他手里挥着张纸,“孙老板说了,这是妖术,要出人命的!”

几个原本在排队的村民犹豫了,往后退了退。王宁放下木勺,走到门口:“郑先生,不如咱们打个赌。”

郑钦文梗着脖子:“赌啥?”

“就赌半个时辰。”王宁指着刚喝完粥的老婆婆,“若是她半个时辰后能吃下一碗阳春面,你就帮我把济世堂门口的布幡摘了;若是无效,我百草堂关门歇业。”

郑钦文眼珠一转,心想这老婆子看着就快不行了,便拍着胸脯应了:“赌就赌!”

半个时辰后,老婆婆真的坐在百草堂的堂屋,呼噜噜吃着阳春面。郑钦文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还嘴硬:“是……是巧合!”

“巧合?”林婉儿从外面进来,手里攥着个布包,“那这个呢?”她把布包摔在地上,滚出几粒发霉的谷子,“这是刘二狗扔井里的,我在他窗台下捡到的!”

人群炸开了锅。有人喊:“难怪咱们拉肚子,是有人投毒!”

郑钦文慌了神,转身想跑,却被几个村民拦住。王宁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大家听我说,这几日的病,是湿热困脾。就像这梅雨天,东西容易发霉,咱们的脾胃也一样,受了湿邪,才上吐下泻。”他拿起一碗粥,“粳米健脾,山药固肾,莲子止泻,都是养人的东西,刚好对症。”

正说着,张阳药师背着药篓路过。他头发花白,梳成个髻,用根木簪子别着,脸上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王小子说得对。”他凑过去闻了闻粥,“这配伍,平和中正,是治湿热泻痢的好法子。”

张阳是镇上的老资格,年轻时在宫里当过药工,他说的话,村民们信。郑钦文见势不妙,偷偷溜了。

王宁看着重新排起的长队,对张娜道:“再多烧两锅,不够了。”

张娜笑着点头,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钱多多刚才派人送了两车粳米来,说是赔罪,以前不该把好米都卖给孙玉国。”

王宁舀起一勺粥,看着米粒在勺中翻滚,忽然想起小时候,爹总说:“宁做糙米,不做假药。糙米虽糙,却有真味;假药花哨,害人性命。”

暮色降临时,林婉儿匆匆进来,手里拿着片稻叶:“王大哥,刘二狗招了,是孙玉国让他往井里投发霉的谷子,说这样才能显出济世堂药材的金贵。”

王宁沉默片刻,将最后一碗粥递给门口的乞丐。“知道了。”他擦了擦手,“明日,该去看看孙老板的‘野山参’了。”

月光爬上百草堂的瓦檐时,后院的粥锅还在冒热气。王雪帮着收拾碗筷,忽然问:“哥,你说孙老板为啥非要用贵药材呢?”

王宁望着窗外的稻田,夜色里,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因为他不懂,最金贵的药,往往就长在咱们脚底下。”他拿起一粒粳米,放在月光下,米粒泛着柔和的光,像颗小小的玉珠。

天刚蒙蒙亮,百草堂的药碾子就转了起来。王宁正将晒干的莲子倒进碾槽,石碾子与青石槽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混着后院粥锅咕嘟的冒泡声,倒有几分安稳意味。

“哥,孙玉国的人在街口探头探脑。”王雪端着筛药的竹匾进来,辫子上还沾着片晒干的陈皮——她昨儿帮着翻晒药材,想来是没留意。竹匾里的山药片切得薄如蝉翼,边缘齐整,这是王宁教她的,“药片切得匀,药性才能匀着出来”。

王宁推着碾子的手没停:“让他们看。”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沾着层细汗,鼻尖上也挂着颗,却没空擦,“咱们的粥熬得香,他们闻着,总比盯着井台强。”

正说着,张娜从外面回来,手里的油纸包浸着湿痕。“早市的菜农说,济世堂门口排起长队了。”她将纸包放在案上,里面是新鲜的生姜,“孙玉国拿着支‘野山参’在那儿现切,说要当场熬参汤,一两银子一勺。”

王宁停下碾子,莲子已经碾成细粉,泛着淡淡的白。“野山参?”他眉头拧起,“这时候哪来的鲜参?参须该是棕红色,带着细密的珍珠点,若是白胖透亮,多半是糖泡的。”

林婉儿恰好从后院进来,腰间的柴刀换了柄小药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浅疤——那是去年上山采天麻时被荆棘划的。“我去看看?”她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像头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王宁摇摇头:“不必。真药假药,喝进肚子里自有分晓。”他转身从药柜最上层抽出个小瓷罐,揭开盖子,一股清苦的药香漫开来,里面是晒干的马齿苋,“加些这个到粥里,清热利湿,对付湿热泻痢更稳妥。”

这边粥香正浓,那边济世堂却炸开了锅。

孙玉国穿着件月白色杭绸长衫,袖口挽着,露出腕上的翡翠镯子,正拿着柄银刀,慢悠悠地切着支“野山参”。那参通体雪白,须根粗壮,看着确实气派。郑钦文在一旁吆喝:“都来看啊!千年野山参,专治时疫,喝一勺保准见效!”

一个穿绸缎马褂的富户挤上前:“孙老板,给我来一勺!”他前两天贪嘴吃了碗冷馄饨,拉起肚子,家里婆娘急得团团转。

孙玉国笑眯眯地舀了勺参汤递过去:“李老爷放心,这参是长白山来的,当年宫里的娘娘都用这个。”

李老爷仰脖喝下,咂咂嘴:“倒是甜丝丝的。”可没过片刻,他突然捂着肚子直不起腰,额头冒冷汗:“哎哟……疼死我了……”

人群顿时乱了。刚还跃跃欲试的百姓纷纷后退,有见过李老爷症状的,低声议论:“跟拉痢疾的模样差不多啊……”

孙玉国脸色一沉,踢了郑钦文一脚:“还愣着干啥?快把李老爷扶进去!”他转向众人,强装镇定,“这是排兵反应!好事!”

可谁也不是傻子,刚才还往前凑的人,这会儿都往百草堂的方向挪。

王宁正在给粥锅撒马齿苋,见一群人涌过来,领头的是个挑着菜担的老汉,裤脚沾着泥,手里攥着两文钱:“王大夫,给我来碗粥,我这钱……够不?”

王宁还没说话,张娜已经盛了碗递过去:“大爷,说了免费,就不收钱。”她的靛蓝布衫洗得发亮,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梅花,那是王宁娶她时,用第一笔诊金给她扯的料子。

老汉刚接过粥,就见济世堂那边吵了起来。孙玉国亲自揪着个穿短打的汉子往外推,汉子怀里的麻袋掉在地上,滚出几支白白胖胖的“人参”,上面还沾着糖霜。

“你这骗子!用糖参冒充野山参!”汉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我爹喝了你的参汤,拉得更厉害了!”

孙玉国梗着脖子:“胡说!我这是正经野山参!”可他袖口的玉扳指没戴稳,“啪”地掉在地上,摔出道裂纹。

林婉儿看得清楚,凑到王宁身边:“是钱多多的伙计。”她嘴角撇了撇,“看来钱老板是真转性了,连孙玉国的生意都敢砸。”

王宁没说话,只是往粥锅里添了瓢水。水面泛起涟漪,映着他平静的脸。

忽然,人群里传来惊呼。李老爷被两个家丁抬着往百草堂跑,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红得吓人。“王大夫!救命啊!”家丁哭喊着,“孙老板的参汤喝下去,老爷就开始吐血了!”

王宁快步上前,手指搭上李老爷的腕脉。脉象浮而数,像是被烈火燎过的干草。他掀开李老爷的眼皮,眼皮上布满红血丝。“张娜,取灶心土!”他沉声道,“再拿三枚陈年乌梅!”

张娜应声而去,王雪赶紧腾出张方桌,用布巾擦了又擦。王宁解开李老爷的衣襟,露出胸口,那里烫得惊人。“湿热未清,又用温补,这是火上浇油。”他一边说,一边将灶心土调成糊状,往李老爷嘴里送,“灶心土能温中止血,乌梅敛肺涩肠,先把这股燥火压下去。”

孙玉国也跟了过来,绸缎马褂皱巴巴的,头发乱得像鸡窝。“王宁,你别装模作样!这老东西要是死了,我就报官抓你!”他色厉内荏,眼神却瞟着李老爷的脸色,透着慌乱。

王宁没理他,只是让张娜取来刚熬好的粳米粥,放凉了些,一点点往李老爷嘴里喂。米粒混着山药的绵密,滑过喉咙时,李老爷喉结动了动,竟咽下去了。

“孙老板,”王宁这才抬眼,目光像淬了药的针,“你可知‘虚不受补’?李老爷本就湿热困脾,你用糖参大补,这不是治病,是催命。”他拿起支从汉子麻袋里捡的“野山参”,放在鼻尖闻了闻,“这参用冰糖水浸泡过,看着饱满,实则性热,喝下去只会加重湿浊。”

周围的百姓听得咋舌,有人指着孙玉国骂:“原来是你要害死李老爷!”

孙玉国慌了神,转身想跑,却被林婉儿拦住。她站得笔直,灰布短打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响,腰间的药锄闪着冷光:“孙老板,把骗百姓的钱还回来再走。”

孙玉国急了,想推开林婉儿,却被她反手一拧,胳膊肘顶在背后,疼得嗷嗷叫。“哎哟!女侠饶命!我还!我还!”

这时,张阳药师背着药篓路过,看到这情形,捋着花白的胡子点头:“王小子这手‘釜底抽薪’用得好。”他走到李老爷身边,看了看舌苔,“粳米粥性平和,既能养胃,又能缓和灶心土的燥性,配伍得妙啊。”

李老爷忽然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水……”

王宁连忙端过粥碗,这次李老爷自己喝了两口,虽然还虚弱,却不再吐血了。“孙玉国……”他气若游丝,“我饶不了你……”

孙玉国瘫在地上,面如死灰。郑钦文不知啥时候跑了,大概是回济世堂收拾细软去了。

日头偏西时,李老爷的家人送来块牌匾,黑漆金字写着“仁心济世”。王宁让王雪挂在堂屋正中,刚好在“百草堂”的匾额

“哥,你看!”王雪指着街对面,济世堂的伙计正往外搬东西,孙玉国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像只斗败的公鸡。

王宁没看,他正教王雪辨认不同产地的粳米。“你看这粒,产自北方,粒圆饱满,煮出来的粥稠;这粒是南方的,细长些,更爽口。”他拿起两粒米,放在月光下,“但不管南北,只要是新米,都带着股清香气,就像做人,得有本心。”

张娜端来刚炒好的药茶,里面放了陈皮和炒麦芽,香气醇厚。“钱多多刚才派人来说,想跟咱们长期合作,专供优质粳米。”她笑着说,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月光,“还说要拜你为师,学认药材呢。”

林婉儿靠在门框上,擦拭着她的小药锄,锄刃在月光下闪着亮。“我明天再去城郊看看,老李家的稻田该灌浆了,得防着虫害。”她说着,忽然笑了,“孙玉国刚才走的时候,偷偷往咱们药铺门口放了包东西,我看像是他那摔裂的玉扳指。”

王宁拿起那枚玉扳指,裂纹像条丑陋的蛇。他随手放在药柜最下层,那里放着各种废弃的药渣,等着晒干了烧掉。“明天把它融了,打个药碾子的把手。”他说。

后院的粥锅已经洗干净了,倒扣在灶台上,竹篾锅盖边缘磨得光滑,那是日复一日的摩挲留下的痕迹。王宁望着窗外的稻田,夜色里,稻浪轻轻摇晃,像片安静的海。

“哥,”王雪忽然问,“你说孙玉国以后会干啥?”

王宁拿起一粒粳米,放在手心:“或许会明白,不是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比得上一碗能暖胃的粥。”他吹了吹手心的米糠,米粒滚落回竹筛,发出清脆的声响,像颗种子落在了土里。

晨露还凝在稻叶上时,林婉儿已经踩着田埂往老李家的稻田走。她穿了双草鞋,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浅浅的疤痕——前几日为了追刘二狗,在田埂上摔的。腰间的粗布包里装着个竹篮,里面是王宁让带的新收粳米,说是要给老李的婆娘看看,这季的稻米成色比往年好在哪里。

“婉儿姑娘早啊!”老李蹲在田埂边,正用手扒拉着稻穗。他黝黑的脊梁上搭着件打满补丁的蓝布褂子,指缝里嵌着泥,指甲盖却磨得发亮——那是常年侍弄庄稼磨出来的。

林婉儿蹲下身,拿起穗子仔细看:“李伯,今年的稻子颗粒真饱满,你看这腹白多小。”她指尖划过米粒,壳还没脱,带着层细细的绒毛,“王大哥说,腹白小的米,淀粉含量匀,熬粥最养人。”

老李嘿嘿笑,露出两排黄牙:“还不是托王大夫的福,去年你给的那包草木灰,撒在田里,虫子都少了一半。”他忽然压低声音,往左右看了看,“婉儿姑娘,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婉儿心里一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稻田深处。那里有片稻子长得格外密,穗子却沉甸甸地低着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李伯,你说。”

“前几日夜里,我起夜,看见孙玉国带着两个人,在那片田里挖东西。”老李的声音发颤,手里的稻穗被捏得变了形,“他们拿着铁锹,鬼鬼祟祟的,还说什么‘埋得够深,准没人发现’。”

林婉儿攥紧了手里的稻穗,穗子的硬壳硌得手心发疼。她想起王宁昨天说的,孙玉国虽然被赶走了,可刘二狗和郑钦文还在镇上晃悠,总觉得还有事没了。“他们挖了多久?埋的啥东西?”

“看不清,黑灯瞎火的,就看见个黑布包,挺大的。”老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估摸着不是啥好东西,那片地去年种的稻子,收成都比别处差。”

正说着,远处传来郑钦文的吆喝声。他穿了件半旧的青布长衫,袖口沾着泥,手里拎着个空麻袋,正往稻田这边走。林婉儿迅速往稻丛里缩了缩,老李也赶紧低下头,假装查看稻穗。

郑钦文走到那片长得密的稻田边,左右张望了片刻,蹲下身用手扒拉着泥土。他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缝里却黑黢黢的,像是刚挖过什么。忽然,他像是摸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喜色,正要往下挖,却听见一阵脚步声——钱多多摇着扇子,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郑先生这是在寻什么宝贝?”钱多多穿了件湖蓝色的绸衫,腰间挂着个玉佩,走路时叮当作响。他总爱把指甲留得长长的,抹上亮油,此刻正用小指剔着牙,眼神却像鹰隼似的盯着郑钦文。

郑钦文手一哆嗦,赶紧把麻袋往身后藏:“没……没什么,看看稻子长势。”

“哦?”钱多多踱步到那片稻田边,用扇子尖戳了戳泥土,“这土看着松啊,像是刚翻过。”他忽然提高声音,“王大夫说,今年的粳米要比往年多收两成,郑先生要不要买点回去?给孙老板补补身子?”

郑钦文的脸瞬间涨红,拎着麻袋匆匆走了。林婉儿从稻丛里探出头,看见钱多多盯着郑钦文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也转身离开了。

“这钱老板,到底是哪边的?”老李挠着头,一脸困惑。

林婉儿没说话,等两人走远了,她赶紧蹲到刚才郑钦文扒拉的地方,用手刨开泥土。刚挖了两寸深,指尖就碰到个硬东西——是个陶罐子的边缘,上面还沾着些黑色的粉末。

“这是啥?”老李凑过来,眯着眼睛看。

林婉儿用帕子擦了擦罐子口,一股霉味混着腥气飘出来。她皱着眉:“像是发霉的谷糠,跟刘二狗往井里扔的那东西一样。”她忽然想起王宁说的,湿热疫症的根源或许不止井水,“李伯,这罐子埋了多久了?”

老李挠着头想了想:“约莫半月前,我看见孙玉国带着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埋东西,当时以为是藏银子,没敢多问。”

林婉儿把陶罐子小心地挖出来,里面装着大半罐发霉的谷糠,上面还撒着些不知名的草药粉末,绿莹莹的,看着就不对劲。“得拿回去给王大哥看看。”她用帕子把罐子包好,塞进竹篮,“李伯,你守着这儿,别让任何人靠近,我去去就回。”

往回走的路上,林婉儿总觉得有人跟着。她拐进一片芦苇荡,忽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郑钦文正躲在芦苇后面,手里还攥着块石头,见被发现,吓得手一抖,石头掉在地上。

“你跟着我干啥?”林婉儿握紧了腰间的药锄,锄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的头发被晨露打湿,贴在额角,眼神却像淬了冰。

郑钦文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想告诉你,那罐子里的东西,是孙玉国从个游方道士那弄来的,说是能让稻子减产,这样他的药材就能卖得更贵。”

林婉儿挑眉:“你为啥要告诉我?”

“我……”郑钦文低下头,声音发颤,“我娘也得了那泻痢,喝了百草堂的粥才好的。孙玉国让我干的那些事,我夜里总做噩梦。”他从怀里掏出张纸,“这是那道士的地址,孙玉国说,要是事情败露,就去找他拿解药。”

林婉儿接过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她看了郑钦文一眼,他长衫的肘部磨破了个洞,露出里面打补丁的里子,倒不像以前跟着孙玉国时那般神气了。“你要是真想赎罪,就去告诉王大夫,孙玉国还藏了多少这种东西。”

郑钦文犹豫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去!我这就去!”

林婉儿回到百草堂时,王宁正在切山药。他穿了件月白色的短褂,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切药刀在他手里灵活得像条鱼,山药片薄得能透光,一片片落在竹匾里,码得整整齐齐。

“哥,你看这个。”林婉儿把陶罐子放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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