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劫掠五台县粮食(1/2)
种师道端起桌上的锡酒壶,壶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给王守忠空了的青瓷酒杯斟满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映着对方通红的眼——那是连日酗酒熬出的血色,眼白上的红丝像蛛网般蔓延。
“王监军,”种师道指尖敲着桌面,指节因常年握枪而布满老茧,在木案上划出轻响,“你我同朝为官十余年,当年在汴京禁军时,你替我挡的那一箭,箭头至今还在我书房的匣子里收着。”他呷了口酒,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这点情分,总还在吧?”
王守忠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白,指节用力到几乎要将薄瓷捏碎。酒液顺着嘴角淌到酱色锦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打了个酒嗝,酒气混杂着酸腐味扑面而来。“种老将军有话不妨直说,”他的眼皮耷拉着,眼神却陡然清明,像淬了毒的冰棱,“你素来不与我们这些内臣往来,今日屈尊来我这破帐,总不会是为了温一壶劣质烧酒,听咱家说醉话吧?”
种师道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帐角悬挂的龙纹令牌。那令牌用整块和田玉雕琢而成,龙鳞上的金漆虽有些剥落,却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是皇帝亲赐的监军信物,见牌如见君面。“监军是天子近臣,”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刻意的郑重,指尖在令牌投下的阴影里轻轻点了点,“身子虽有残缺,忠心却该比谁都纯粹。你说对吗?”
王守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腹因用力而泛白。“种老将军是在嘲讽咱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刺痛的尖锐,“咱家净身入宫时,你还在边关啃干粮呢!论忠心,咱家不输任何人!”
“不敢。”种师道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则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时露出半块风干的牛肉。他撕下一小块扔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只是觉得,监军这些日子过得太憋屈。”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直直刺向王守忠,“李星群在后方坐享其成,天工组的功劳全被他占了去;你在前线出生入死,调度粮草时却处处受他掣肘,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王守忠猛地灌下一杯酒,酒液呛得他剧烈咳嗽,胸膛剧烈起伏,像破旧的风箱。他眼底却燃起一簇火苗,映着烛火跳动:“那又如何?赵……”他突然住嘴,将后半句硬生生咽下去,喉结滚动着,“上面护着他,咱家能有什么办法?那些对付他的章程,刚写好就被风刮走了似的,连个响都听不见!”
“办法倒是有一个。”种师道俯身靠近,袍角扫过地面的酒渍,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在王守忠耳边,带着潮湿的热气,“五台县你知道吧?李星群当年在那儿当知县,修水渠、编农书,把百姓哄得团团转。至今还有人说,五台县的田埂上,草都比别处长得齐整。”他指尖在案几上划出五台县的方位,指甲在木头上刻出浅浅的痕,“如今军粮告急,那地方藏着的粮食,怕是足够支撑大军半月。”
王守忠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去年南巡时,曾路过五台县地界,路边的老农提起李星群时,眼里的光比见了钦差还亮。“你是说……”
“监军是皇家的人,忠心自不必说。”种师道打断他,语气里带着隐晦的煽动,指节轻轻叩着案几,“可李星群仗着有人撑腰,处处压你一头。他看重的地方,若是出了点‘意外’,你说他会不会心疼?那些百姓藏粮的地窖,怕是比官府的粮仓还满——我听说,李星群当年教他们在地窖里用石灰防潮,藏三年都不会坏。”
他拿起酒壶,给王守忠续上酒,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监军若能‘征’来,既解了军粮之急,又能让李星群颜面扫地——毕竟,那是他亲手治理的地方,出了乱子,他这个前知县,难辞其咎。”
王守忠的手指在酒杯沿摩挲,粗糙的指腹蹭过冰凉的瓷面。他想起李星群在军议上侃侃而谈的模样,想起自己那些被搁置的奏疏,一股戾气从心底翻涌上来,冲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征粮?”他冷笑一声,眼底闪过阴狠,像盯着猎物的狼,“咱家看,是该让那些只知李星群、不知皇家恩典的刁民,尝尝厉害。”
种师道端起酒杯,与他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监军能为国分忧,是大启之幸。”他的目光扫过帐门,压低声音,“只是此事需得隐秘,毕竟……李星群在后方安插的眼线不少,若是走漏风声,怕是会横生枝节。”
王守忠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在衣襟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嘴角咧开一抹狰狞的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老树皮上的裂痕:“老将军放心,咱家办事,自有分寸。”他放下酒杯时,杯底与案几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像极了某种决心落地的声音。
种师道看着他眼中燃起的火焰,不动声色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抹不易察觉的算计藏在皱纹里。帐外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毡帘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无数只手指在轻轻叩门,将两人的低语吞没在更深的夜色里。
天刚蒙蒙亮,五台县的晨雾还没散尽,官道上就传来了马蹄声。王守忠的亲信朱世民带着两百名士兵,早已换上了东齐的灰布军装,甲胄上故意蹭了泥污,连兵器上都缠了东齐士兵常用的红布条。他勒住马缰,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嘴角勾起一抹狞笑:“都给老子记好了,待会儿见人就杀,见粮就抢,动静越大越好。”
士兵们低声应和,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他们揣着王守忠给的监军令牌,心里清楚这趟差事是奉旨“劫掠”,腰杆挺得笔直,马蹄踏过田埂时,将刚抽芽的麦苗踩得稀烂。
第一个遭殃的是李家坳。村口的老槐树刚抽出新叶,几个孩童正在树下追逐嬉戏,看见“东齐兵”冲来,吓得哭着往家里跑。朱世民一箭射穿跑在最后的孩童,那孩子手里还攥着半截麦芽糖,小小的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杀!”朱世民拔刀出鞘,刀锋劈向冲出来护子的农妇。女人抱着孩子的尸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鲜血喷溅在刚翻好的土地上,染红了半亩田。村民们拿着锄头扁担冲出来,却哪里是正规军的对手?士兵们的刀砍进血肉里,发出沉闷的响声,老人的拐杖被劈成两段,妇人的头巾沾满血污,整个村子瞬间被惨叫声淹没。
“把粮食都搜出来!”朱世民一脚踹开最富有的李大户家的院门,士兵们像饿狼般扑进粮仓,把麻袋里的谷子往马背上搬,连墙角的陶罐都没放过,倒出里面的杂粮,踩碎了盛粮的瓦瓮。李大户的儿子试图阻拦,被一个士兵用枪杆砸断了腿,惨叫声里,他眼睁睁看着自家积攒了三年的粮食被洗劫一空。
五台县都统闻焕章接到消息时,正带着士兵在城头巡逻。他听闻“东齐残兵”劫掠李家坳,气得一拳砸在城砖上:“东齐狗贼竟敢如此猖狂!”可当他带着人赶到李家坳时,看到的却是满地尸体和正在装车的粮食。
“都给我住手!”闻焕章拔剑出鞘,指着朱世民怒喝。
朱世民转过身,慢悠悠地掏出腰间的监军令牌,令牌上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闻都统好大的威风,连监军大人的命令都敢违抗?”
闻焕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认得那令牌,也知道王守忠的手段,可看着地上孩童的尸体和哭嚎的村民,他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劫掠百姓是死罪!你们……你们这是在败坏军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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