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次死亡体验（2/2）
维米尔默默退下去执行江行玖的命令，脑中闪过一年来江行玖所作的一切事情，心中稍微安定。
江行玖进入特别作战部后先是空降第十卫队队长，莫名被降成副队的维米尔一开始非常不信任这个连精神力都未发育完全的刚成年小屁孩，在心中痛骂了无数次贵族特权。但是江行玖展露的能力很快让他刮目相看。
在江行玖被升为临时执行部长后，维米尔的队长职位就恢复了。他们是一群常年在生死的悬崖边缘搏斗的人，对于明天是否活着没有太多的期望，但是江行玖任职的一年以来，他手下的士兵伤亡率是特别作战部十几年来最低的。
他应该相信江行玖的决断。
不论他们正在陷入怎样的阴谋。
两个星期前，臭名昭著的“城市老鼠”杰拉图破坏了中央城北部的历史遗迹内部的大部分通道，偷走了遗迹密宫的钥匙和镶在密宫大门上的密珠。特别作战部并未被告知密宫里藏着什么，只被告知了那是对人类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而没有钥匙和密珠，密宫将永远无法打开，强行破开会让里面的一切灰飞烟灭。于是，他们必须追捕到杰拉图，拿回密珠和钥匙。
杰拉图的精神力是S级，土系控制异能，要利用覆盖中央城的精神丝监控网搜寻杰拉图，必须是同为S级的战士才不会被杰拉图察觉。S级在全帝国不过二十人，中央城卫队特别作战部的S级则只有江行玖一人，于是第十卫队负责协助江行玖搜寻和刺杀杰拉图，第十一卫队负责围捕和收回被盗物。
江行玖虽然也是S级，但是他毕竟过于年轻，对精神丝大范围铺展的经验不足，因此第一个周他们毫无所获。然而到了第二个周，杰拉图的精神力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跌落，并被检测出心脏中植入了与生命体征关联的微型炸弹。这样的炸弹特别作战部非常熟悉，许多亡命之徒聚集的组织都会使用这样的炸弹。对他背后的组织来说，被植入炸弹的杰拉图，显然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弃子。
接到特别作战部发送的报告后，中央城卫军总部下令在无人处就地处决杰拉图，
钥匙和密珠已经加了最高级别的防护，不惧那样的爆炸。随着时间流逝，杰拉图被江行玖捕捉到的痕迹越来越多，直至今天终于被锁定。
本以为可以顺利结束，但是突然出现的已经二十多年未见的异种“海拉”，让一切都变得无比复杂且恐怖。
维米尔无法思考出这是为什么，但是这件事的匪夷所思程度和暗藏的碾碎规则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星际时代，经历了两次迷失纪元的人类对外星异种的容忍度已经低到了极点，人类对异种的处理措施只有一个：杀灭。这是一种由蛮不讲理的仇恨与深埋记忆的恐慌共铸的坚硬态度。
海拉是身长十米的有粗长触手的外星异种，它们的身体覆满坚硬的鳞片，触手上有锋利的齿，是海陆两栖生物，它们在陆地上时通常潜伏在土中，用可以穿破土层的触手来击杀敌人。海拉出现在人口密集、地形复杂的D区，造成的杀伤难以估量。
然而江行玖知道，帝国高层向来不在意D区的死活，若事态无法被特别作战部控制，中央城卫队会选择直接用重型导弹轰炸D区。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向中央城卫军的统帅发送A级紧急报告，因为第十一卫队队长夏夜在与他和维米尔同时建立紧急通讯时，单独向他发送了一份隐藏编码。
疾速前行的小型作战飞行器在十几分钟后进入D区上空，江行玖也终于利用精神力对隐藏编码完成解析。他看着那一个个冰冷的字符，就像看着一个可怖的深渊，全身的气息一瞬间紧绷到了极点，片刻后，又缓缓放松了。
他发送了那份A级紧急报告，江行玖已经可以想象到，中央城卫军统帅，帝国皇室的四陛下江澜收到这份报告时的戏谑与愉悦神情。
如你所愿，江澜。江行玖在心中深深叹息，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十几年了，江澜终于给他设下了一个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的死的牢笼。
江行玖呼叫了维米尔，在对方从门外走进后，江行玖打开了房间的最高信号屏蔽模式，并用精神丝包裹住房间，加强了一层屏蔽。
这个向来很信任他的下属脸上带上了错愕。
维米尔敏锐地发现，江行玖的态度变了。他惯常是平静的，但现在放空的姿态和神色，却近乎死寂。
“维米尔，降落后，你马上带领第十卫队潜入地下，将你们的智脑和其他一切定位仪绑上小型探测犬，让它们在废弃工厂里转悠，然后分散离开废弃工厂。从此以后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你们原本的身份。”
“就当原本的你们，已经死了。”
“……部、部长？这是什么意思？”维米尔睁大了眼睛。
“帝国高层要杀了我们，最主要的目标是我。”江行玖望向越来越近的发黑扭曲的贫民窟建筑群，“你应该知道，当数目超过一百的异种陷入狂暴状态，一旦获取证据，中央城卫军就拥有直接投放重型炸弹的权利。”
“夏夜发过来的信息里有隐藏编码，第十一卫队已经被别的卫队挟持，狂暴剂也被投放渗入到废弃工厂的土壤里。”江行玖转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维米尔，“这是一场谋杀。”
“舍弃原来的身份，活下去。”他垂下眸子，声音轻了很多。
“那你呢？”维米尔的声音颤抖。
“他们不会放过我……我和中央城监控网之间的精神丝定位链接无法切断。”破解夏夜的信息后，江行玖才发觉这把隐藏的刀子。
江行玖的声音越发轻了。
“一旦我的去向不对，幕后之人将强行投放导弹。”
事后只要解释一声轨迹偏差就够了。
D区，本就是一
个可以轻易掩埋无数尸体与秘辛的巨型坟场。死亡的真相在这里无人可追究，也无人愿追究。
维米尔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维米尔，你们都还需要活着，快走吧。”江行玖笑了笑。这是维米尔认识江行玖一年来，第一次见到他笑。少年杏眼潋滟，眉角微弯，这一笑，散去了所有苍白与冷寂，仿佛春暖花开般的明亮，却昙花一现地消逝了。
“我累了。”
“活着，太累了。”
江行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不再是那个一贯平静的部长，强撑着的坚硬壁垒全数崩塌。站在维米尔面前的，只是一个眼眶微红的少年，露出了荒凉又脆弱的灵魂。
他想到了什么，破碎成一片片的生的意志又被强行拼凑起来，纯粹而无机质的杀意将他灌满，让一切作为人的情感全数被掩埋在被灼烧无数次的灵魂的灰烬里，一如上一世遇到江鸣前的无尽黑暗的岁月里他所做的。
这样，就不会痛苦得想要马上去死了。
那些异种，必须杀掉一些。否则江澜会发现第十卫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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