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集:账本上的朱砂点(1/2)
账本上的朱砂点
苏墨捏着那本牛皮账册的手指微微发颤,烛火在晋源客栈的窗纸上投下他晃动的影子,像株被风揉皱的芦苇。账册边角泛着油亮的包浆,显然被人反复摩挲过,而第七十三页右下角那粒朱砂点,在昏黄光晕里红得像滴凝固的血。
“这不是记账先生的朱砂笔误。”他用指甲轻轻刮过纸面,朱砂与宣纸咬合得异常紧密,“寻常点错账目,会用墨笔圈改,哪有这般用辰州朱砂点得方方正正的道理。”
窗外忽然掠过片黑影,苏墨反手将账册按在腰间,抽出靴筒里的短刀时,门闩已发出“咔嗒”轻响。来人身形佝偻,进门便佝偻着打了个寒噤,破毡帽檐滴着雪水:“苏先生要的陈年账簿,小的给寻来了。”
是聚源当铺的老掌柜。这人昨晚还说宣统年间的账册早被白蚁蛀空,此刻怀里却鼓鼓囊囊揣着个蓝布包。苏墨注意到他左手袖口沾着新鲜的泥点,与当铺后院那株老槐树下的湿泥一般无二。
“刘掌柜深夜造访,该不是怕我查到二十年前那笔当票吧?”苏墨慢慢收回短刀,目光扫过对方不停颤抖的山羊胡。三天前他在常家地窖找到的账册里,每笔与隆昌号有关的交易旁都有个朱砂点,而聚源当铺正是隆昌号的隐秘分号。
老掌柜的喉结剧烈滚动着,解开蓝布包的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那本账册比苏墨手头的更显陈旧,纸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荷叶。当翻到光绪二十六年那一页时,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密密麻麻的账目旁,同样的朱砂点像串暗红的星子,在“正月廿三,收到隆昌号当银三千两”的记录下尤其醒目。
“这朱砂...”老掌柜突然抓住苏墨的手腕,他掌心的冻疮裂开了口,血珠渗在苏墨的衣袖上,“是用苏木汁调的辰州砂,当年只有谭家账房先生这么用。”
苏墨猛地想起父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那截断簪,簪头镶嵌的朱砂正是这般红中带紫。他记得父亲咽气时,窗外飘着光绪二十六年那场罕见的桃花雪,账房先生抱着账册冲进卧房,父亲却突然坐起身,手指在账本上乱点,最终停在“隆昌号”三个字上。
“谭家的粮仓失火那晚,”老掌柜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怕被窗外的风雪听去,“我看见三少爷谭宗浚从聚源当铺后门出来,怀里揣着本账册,袖口沾着这朱砂。”
烛芯爆出个火星,苏墨眼前晃过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他那时才八岁,躲在谭家祠堂的香案下,看见个穿藏青棉袍的人影撬开供桌抽屉,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财神像的底座。那人转身时,他瞥见对方左耳后有颗月牙形的痣,与此刻老掌柜描述的谭宗浚分毫不差。
突然有马蹄声自巷口传来,苏墨迅速将两本账册塞进炕洞,用炭灰掩好。老掌柜刚吹灭蜡烛,门板就被撞开,风雪裹着三个黑衣人气势汹汹闯进来,领头的蒙面人手里把玩着枚铜令牌,令牌上“隆昌”二字在火把下闪着寒光。
“刘掌柜,”蒙面人声音像磨过砂纸,“听说你把不该动的东西给了外人?”
老掌柜突然往苏墨这边推了把,自己撞向蒙面人:“苏先生快走!他们是...”话音未落,一柄短刀已从他后心穿出。苏墨趁乱撞开后窗,瓦片在脚下碎裂的声响里,他听见蒙面人在喊:“追!账册定在他身上!”
雪片扑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苏墨贴着城墙根疾跑,腰间账册硌得肋骨生疼。路过土地庙时,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话:“朱砂点三,藏银万千;点在七三,祸起盐川。”当时只当是胡话,此刻才惊觉第七十三页的朱砂点,或许正指向隆昌号那桩悬了二十年的盐引贪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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