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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们是有男人的寡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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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绒布,沉沉地压在城市的头顶。白日里灰蒙蒙的天空,此刻被无数人造的星辰——霓虹灯、车灯、写字楼彻夜不息的方格子——切割、晕染、涂抹,形成一片巨大而迷离的光海。然而这光海之下,是更深的阴影,更沉的死寂,如同蛰伏的巨兽。

“云顶天台”。一座位于老旧商业区顶层、早已废弃的旋转餐厅露天平台。锈迹斑斑的铁艺栏杆,龟裂的水泥地面,角落里堆积着不知名的建筑垃圾和枯叶,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铁锈和城市夜晚特有的、混杂着尾气和远处食物气息的微腥味道。几盏残存的、昏黄的路灯在夜风中苟延残喘地摇晃着,投下摇曳不定、鬼魅般的影子。

这里,是城市的伤疤,是繁华背面的废墟,是三个走投无路的女人,唯一能找到的、可以撕下所有伪装、发出无声嘶吼的角落。

“哐当!”

一只被用力掷出的、碎裂了屏幕的昂贵手机,狠狠砸在冰冷龟裂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又弹跳了几下,最终滚落到一堆枯叶里。屏幕的裂痕如同蛛网,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倔强地反射着城市迷离的光晕。

东方燕站在天台边缘,夜风呼啸着灌进她敞开的黑色风衣,吹得衣袂猎猎作响,像一对折翼的翅膀。她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吊带裙,裸露的肩头和手臂在寒风中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海藻般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遮不住那双在阴影里燃烧着熊熊烈焰、如同濒死母兽般的眼睛。她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刚才在“云顶清吧”发生的一切——夏侯北和银裙女孩的调情、那两张高清无码的酒店亲密照、夏侯北恼羞成怒欲动手的凶相——如同最残酷的慢镜头,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灼烧!

“啊——!!!”她猛地仰起头,对着铅灰色的、看不到一颗星辰的夜空,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那声音充满了被彻底背叛的剧痛、尊严被当众践踏的屈辱、以及对所有浪漫幻象彻底破灭的绝望!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夏侯北!你这个王八蛋!畜生!你不得好死!!”吼声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瞬间被呼啸的风声吞没,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

紧接着,是压抑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她猛地蹲下身,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像一只被利箭穿心、濒临死亡的鸟。昂贵的风衣下摆拖在肮脏的水泥地上,沾满了灰尘。

就在东方燕被崩溃的浪潮彻底淹没时,天台入口处,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被缓缓推开。

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

是司马茜。

她穿着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装,外面却胡乱裹着一件与套装格格不入的、皱巴巴的男式长款羽绒服(大概是宇文杰病中留下的),显得异常臃肿而狼狈。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铂金包,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凌乱地披散着,几缕发丝被泪水黏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她的眼神空洞,如同两口枯井,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死寂的麻木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疲惫。她赤着脚——那双精致的细高跟鞋不知被她丢在了哪里,昂贵的丝袜早已被粗糙的地面刮破,露出脚踝处细小的血痕。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无视脚下的冰冷和碎石,无视蹲在地上崩溃嘶吼的东方燕,只是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天台另一侧的栏杆边。她松开紧攥的铂金包,任由它“噗通”一声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然后,她伸出颤抖的、涂着豆沙色蔻丹却沾满污渍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粗糙的铁栏杆。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和铁锈的粗粝感。

她没有哭,没有喊。只是仰起头,空洞的目光越过眼前这座巨大而冰冷的城市光海,望向更远处那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黑暗虚空。仿佛那里才是她灵魂的归宿。

“宝马车…金丝笼…活死人…”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发出微弱得如同气音般的呢喃,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呵…呵呵…报应…都是报应…”

就在这时,天台入口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南宫婉。

她几乎是被人半扶半拖着进来的。扶着她的是社区居委会热心肠的刘大姐。南宫婉的状态比另外两人更加糟糕。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头发胡乱地用一根橡皮筋扎着,几缕碎发被冷汗黏在额角和脸颊。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眼圈乌黑得吓人,眼神涣散失焦,整个人像一株被暴风雨彻底摧残后、连根拔起的枯草,只剩下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生气。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几乎完全倚靠在刘大姐身上,脚步虚浮无力,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在办公室崩溃时掉在地上、屏幕碎裂的廉价手机。

“婉儿,慢点,慢点…”刘大姐吃力地搀扶着她,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脸上满是担忧和同情,“你说你这孩子…唉…学校那边…还有工作…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先在这里透透气,缓缓,缓缓…”她小心地把南宫婉扶到天台中央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废弃的空调机箱旁坐下。

南宫婉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冰冷坚硬的铁皮箱上,身体微微佝偻着,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个碎屏手机。她低着头,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沾满泥污、已经看不出原色的旧运动鞋鞋尖,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感知。只有那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而出现的身体颤抖,证明她还活着。

刘大姐看着这三个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人,一个歇斯底里地嘶吼哭泣,一个死寂麻木地凭栏望天,一个失魂落魄地枯坐如偶,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眼圈也红了。她走到东方燕身边,蹲下身,轻轻拍抚着她剧烈颤抖的后背:“姑娘…姑娘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不值当…”又担忧地看了一眼雕塑般的司马茜,和枯坐的南宫婉,最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压低声音对稍微缓过点神、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的东方燕说:“你们…你们小姐妹好好说说话…互相开解开解…婉儿她…唉,太苦了…我先下去给你们买点热乎的喝的上来…”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天台。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三个女人各自沉重的、或破碎的呼吸声。

巨大的城市霓虹在天台下方无声流淌,像一条冰冷而华丽的银河。那些光,是无数个“家”的灯火,是无数个看似圆满的幻象。而在这片光海之上的废墟里,是三个被幻象彻底抛弃、被生活碾碎成齑粉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呜咽,打破了死寂。

是南宫婉。

她依旧低着头,抱着那个碎屏手机,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堤坝,汹涌而出。没有东方燕那种撕心裂肺的嘶吼,她的哭声是低沉而绝望的,像被堵住了喉咙,只有破碎的、压抑的呜咽和剧烈的喘息从喉咙深处溢出,混合着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她怀里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又迅速滑落,浸湿了她破旧的棉袄前襟。

这压抑的哭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外两座沉默的火山!

司马茜抓着冰冷栏杆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刮过粗糙的铁锈,发出刺耳的声音。她那空洞的、望向虚无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向蜷缩哭泣的南宫婉。看着那个平日里总是温和坚韧、此刻却如同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生气的女人,看着她怀里那部象征着生活重压和尊严碎裂的廉价手机……一股同病相怜的悲怆和无法言喻的委屈,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司马茜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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