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秘钥惊破紫府秋(2/2)
荣国府的暮色带着炊烟,宝玉扶着黛玉刚进后门,就见袭人慌慌张张跑来,手里的药包掉在地上,里面的药渣撒出来,混着泥竟成了灰黑色。\"你们可回来了!\"她的声音发颤,眼角瞟着四周——几个洒扫的婆子眼神躲闪,手里的扫帚总往他们这边瞟,\"太太让人来问了三回,说林姑娘的药该熬了,让紫鹃送去呢。\"
黛玉的心猛地一沉。她的药向来是紫鹃亲自熬,从不让旁人插手,王夫人这时候突然要药,分明是起了疑心。\"知道了。\"她不动声色地给宝玉使了个眼色,\"你先回潇湘馆,我去老太太的院子瞧瞧,昨儿想起她的一件旧披风,想找出来穿。\"
往贾母院走的路上,路过王夫人的正房,窗纸上映出她和一个穿黑衣人的影子,那人的手比划着什么,像在说沁芳闸的布防。黛玉故意放慢脚步,听见里面传来王夫人的声音:\"...那丫头的药里加了东西,保准今夜醒不过来...宝玉那边,让周瑞的儿子盯着...\"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黛玉却浑身冰凉,扶着墙才站稳。廊下的鹦鹉突然叫道:\"药里有毒!药里有毒!\"——那是她教的话,原是玩笑,此刻听来却字字惊心。她转身往潇湘馆走,裙摆扫过阶前的凤仙花,花瓣沾在裙角,像溅了血。
紫鹃正在药炉前忙碌,药香混着股异样的甜气,黛玉走近一闻,那甜味正是北境\"迷魂草\"的味道,去年卫若兰中过此毒,昏迷了三日才醒。\"快把药倒了!\"黛玉低声喝道,伸手去掀药锅盖,却被紫鹃拦住——她的手腕上有圈红痕,像是被人抓过。
\"姑娘别动!\"紫鹃的声音带着哭腔,\"方才周瑞家的儿子来送药,说这是太太特意让人从城外药房抓的'安神药',我不接他就往炉子里倒,我拦的时候被他捏了手腕...\"她指着墙角的痰盂,里面的药渣泛着泡沫,\"我已经倒了一碗了,这锅是刚换的清水,假装在熬药。\"
宝玉这时也回来了,听闻经过,拳头攥得发白:\"他们竟真敢下手!\"他看着药炉里的火光,突然有了主意,\"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你真的中了毒,这样反而安全。\"
黛玉点头,让紫鹃把剩下的迷魂草扔进痰盂,又往药里加了些安神的合欢花,\"这样药味不变,却能让人睡沉些。\"她扶着桌沿坐下,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等下王夫人派人来瞧,你就说我喝了药睡下了,切记别让他们进内屋。\"
刚布置好,王夫人身边的彩云就来了,手里端着碗燕窝,进门就四处打量,眼神像要钻进帐子缝里。\"林姑娘呢?\"她的声音尖细,指甲划过帐子的流苏,\"太太说姑娘咳嗽重,特意让我送碗燕窝来。\"
紫鹃拦在帐前,手里的铜火箸敲着炭盆,火星溅出来:\"姑娘喝了药刚睡下,吩咐了谁也不许吵。\"她故意将火箸往彩云脚边一掉,吓得她往后一躲,碗里的燕窝洒了些,露出底下的银匙——匙柄缠着的黑布正是玄衣卫的记号,想来是要趁机下更厉害的毒。
\"既然睡了,我就不打扰了。\"彩云放下燕窝就要走,却被宝玉拦住——他从外面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彩云姐姐留步,\"宝玉拿起那碗燕窝,\"我替林妹妹尝尝,看甜不甜。\"作势就要往嘴里送。
彩云的脸瞬间白了,伸手去抢:\"宝二爷使不得!这是特意给林姑娘的!\"拉扯间,燕窝碗摔在地上,碎瓷片里的燕窝滚出来,沾着的银粉遇炭火气,竟冒出蓝烟——是北境的\"断魂散\",沾着即死。
第五折闺阁筹谋护玉碎
燕窝碗摔碎的脆响惊动了外面的婆子,宝玉顺势将彩云推到地上,\"你竟敢在给林妹妹的燕窝里下毒!\"他的声音在院里回荡,引来不少丫鬟小厮围观——那些人里有忠顺王府派来的亲兵,穿着家丁的衣服,此刻正暗暗握紧腰间的刀。
彩云趴在地上哭喊:\"不是我!是太太...是太太让我做的!\"这话像炸雷,让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王夫人的正房方向传来掀翻桌椅的声响,显然是听到了动静。
黛玉从帐里走出,藕荷色披风上的银线在灯下闪着光,她扶起彩云,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你若肯说出王夫人和北静王的勾当,我保你无事。\"她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你们当中有玄衣卫,也有忠顺王的人,今夜是敌是友,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人群里突然骚动起来,一个穿黑布褂子的小厮拔刀就往黛玉刺来,却被旁边一个\"洒扫婆子\"一脚踹翻——那婆子扯掉头上的布巾,露出里面的发髻,竟是忠顺王府的女护卫。\"奉王爷令,保护林姑娘!\"她的佩刀指向剩下的玄衣卫,\"北境叛军就在城外,谁再敢助纣为虐,格杀勿论!\"
院里的打斗瞬间爆发,宝玉护着黛玉退到廊下,看着忠顺王府的护卫与玄衣卫厮杀。黛玉的咳嗽又犯了,帕子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像绽开的红梅,她指着西厢的耳房:\"快进去!那里有通往后花园的密道,能到沁芳闸!\"
进了耳房,宝玉移开书架,露出后面的暗门,门轴上的润滑油还是去年他和茗烟偷偷藏风筝时涂的。密道里漆黑潮湿,只能摸着墙壁往前走,黛玉的手突然摸到块松动的砖,抠出来一看,竟是老太太藏的半张地图,上面用胭脂标着\"荣国府地下粮道\",正好通到藕香榭底下。
\"原来老太太早就留了后路。\"黛玉的声音带着哭腔,地图上的胭脂是她亲手调的那种,去年还笑老太太\"老来俏\",如今才明白是用心良苦。密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传来水流的声音——竟是沁芳闸的水牢,北境兵藏粮草的地方。
水牢的石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铁器碰撞的声响。宝玉从门缝里看去,只见十几个玄衣卫正在往麻袋里装粮食,为首的正是北静王的伴读,手里拿着的钥匙串上,挂着的正是老太太那串紫檀念珠里的金钥!
\"他们在转移粮草!\"宝玉握紧黛玉的手,\"我们得想办法拖住他们,等忠顺王的人来。\"他瞥见墙角的火把,突然有了主意——水牢的墙壁是夯土做的,遇火会松,只要点燃那些粮草,就能困住他们。
黛玉从头上拔下银钗,递给宝玉:\"这钗子能划着火石。\"她指着水牢顶上的透气孔,\"你从这里爬上去放风,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没等宝玉反对,她突然提高声音咳嗽,故意让里面的人听见。
玄衣卫果然被惊动,伴读举着刀冲出来:\"谁在外面?\"黛玉往相反的方向跑去,披风扫过地上的火星,留下一串火痕。宝玉趁机爬上透气孔,看着伴读带着人追出去,迅速点燃墙角的粮草堆——干燥的麻袋遇火即燃,浓烟瞬间灌满水牢。
第六折月下沉吟待黎明
沁芳闸的月光带着水汽,宝玉扶着黛玉站在闸口的了望台上,她的披风被烟火熏得发灰,露出里面月白夹袄上烧破的洞,像朵凋零的寒梅。闸下的水面泛着红光,是水牢燃烧的火光映的,北境援军的铁轮车刚到闸口就被浓烟挡住,传来阵阵混乱的叫喊。
\"忠顺王的人到了。\"宝玉指着远处的火把,那些光连成线,像条火龙围向闸口,\"你看,他们举的是'忠'字旗。\"他扶着黛玉坐下,了望台的木板被两人的重量压得咯吱响,像荣国府此刻的命运。
黛玉的咳嗽轻了些,望着水里的火光轻声说:\"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了。\"她想起贾母院的旧披风,想起潇湘馆的竹影,想起那些一起联诗的姐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远处传来厮杀声,刀枪碰撞的脆响里,夹杂着北境兵的惨叫——忠顺王的人开始进攻了。
了望台的楼梯传来脚步声,紫鹃提着个包裹上来,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和剩下的半盒胭脂。\"袭人姐姐让人送来的,\"她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玉簪——是黛玉母亲留下的那支,断口处被宝玉用金箔补好了,\"她说太太被忠顺王的人带走了,贾政老爷在清点府里的内鬼,让咱们别担心。\"
黛玉抚摸着玉簪上的金箔,那里还留着宝玉的体温。她想起初见时他摔玉的模样,想起葬花时他说的\"我跟你一起去\",想起无数个在大观园里的寻常日子,突然笑了,咳嗽声里带着释然:\"原来...我们早就共过生死了。\"
远处的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闸口的水面上,像铺了层金箔。忠顺王的人押着俘虏走过来,为首的正是北静王的伴读,他脖子上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响,像在忏悔。
\"都结束了。\"宝玉扶着黛玉走下了望台,闸板上的血迹被晨露冲淡,露出底下新钉的铁环,闪着希望的光。一个小卒跑来报信,说北境援军被彻底击溃,荣国府的内鬼也都被拿下,贾政让他们回去主持大局。
黛玉却摇了摇头,望着东方的朝霞:\"不回去了。\"她的手在宝玉掌心写\"走\",指尖的温度比朝霞还暖,\"老太太留的地图上,说苏州有处老宅,种满了竹子,我们去那里吧。\"
第七折残荷听雨待新生
荣国府的晨雾还没散,宝玉和黛玉带着紫鹃,背着简单的行囊从后门离开。府里的炊烟照常升起,只是少了往日的喧嚣,几个扫街的婆子看见他们,只默默行了礼——她们都知道,这对年轻人是荣国府最后的清白。
路过沁芳闸时,忠顺王的人正在拆除工事,闸板上的\"忠\"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王爷亲自站在闸口,看见他们时微微颔首,没有挽留,只是让人送来两匹好马和些盘缠:\"苏州的老宅我知道,去年南巡时路过,是个好地方。\"
黛玉的马走得慢,宝玉牵着缰绳陪在旁边,两人的影子在晨露里挨得很近。路过一片荷塘时,残荷上的露珠滚落,发出\"滴答\"的声响,像在数着过往的岁月。黛玉突然勒住马,指着塘中央的枯梗:\"你看,那里有新叶。\"
果然,在枯黄的荷叶底下,冒出点嫩绿的尖,沾着露水,像婴儿的手指。宝玉跳下马,小心翼翼地拨开枯梗,让那抹绿更显眼些:\"你看,只要根还在,就还能长。\"
黛玉望着那抹绿,突然笑了,眼角的泪落在马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知道,荣国府的繁华或许落幕了,但只要人心还在,情谊还在,就像这残荷下的新叶,总有一天能重新撑起一片绿荫。
远处的金陵城传来晨钟,\"咚\"的一声,震得荷塘的水面泛起涟漪,将那抹新绿轻轻摇晃,却没能让它倒下。宝玉牵着马继续往前走,黛玉的笑声混在马蹄声里,像首未完的诗,在通往苏州的路上,缓缓铺展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