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血符惊朝野(1/2)
黄州卫指挥使衙门的正堂,此刻已成了临时公堂。
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堂下,黄州卫指挥同知马彪,一身戎装未卸,却早已没了往日的跋扈。
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砸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他面前,那块染着暗褐色血迹、刻着狼头与“黄州卫·同知·马”字样的铜符,
如同烧红的烙铁,被放在铺着白绫的托盘中,刺眼得令人心慌。
旁边,还摆放着从嘉峪关税监衙门司库主事周明家搜出的、盖有同样狼头印记的密信副本。
铁面一身玄甲,如同冰冷的审判之碑,伫立在侧。
他面甲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钉在马彪身上。
堂上主位空悬,等待着三法司的钦差。
但所有人都知道,当这枚浸透了忠魂之血的私符被快马送入京城,
呈于御前的那一刻,马彪的命运已然注定。
“马将军,”
黄州卫指挥使李振,一位须发花白、素来以谨慎着称的老将,
此刻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痛惜与难以置信,
“这私符…你如何解释?
周明密信所指‘守门人’,又作何解?
榆林郑奎、嘉峪关周明相继‘暴毙’‘失踪’,
你府上心腹又恰在此时葬身火海…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马彪嘴唇哆嗦着,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音。
铁证如山!
私符是他贴身之物,非亲信不能接触,印记独一无二!
密信上的狼头,与他私符上的分毫不差!
更可怕的是,铜符上的血迹,
无声地诉说着阿四、老狼的惨死,还有陆仙的九死一生!
这些血债,足以将他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万劫不复!
“是…是有人陷害!”
马彪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嘶声喊道,声音却虚弱无力,带着垂死挣扎的绝望,
“这铜符…定是被人盗用!
密信…是伪造!
李将军!铁面大人!你们要明察啊!”
“陷害?”
铁面冰冷的声音透过面罩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马彪心上,
“阿四不过一仓曹小吏,有何本事盗你贴身私符?
又为何拼死将此‘陷害’之物送出?
老狼乃靖国公夫人护卫统领,身经百战,又为何为护此‘陷害’之物而血溅戈壁?
靖国公夫人奉旨钦差,又为何因追查此‘陷害’线索而险遭影月卫毒手?!”
他踏前一步,玄甲铿锵作响,那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煞气轰然爆发,
“马彪!到了此刻,你还敢狡辩!
你对得起战死在北疆的同袍吗?!
对得起黄州城外那些被你们勾结外虏、克扣盘剥而冻饿至死的百姓吗?!”
“噗通!”
马彪被这股气势和字字诛心的诘问彻底击垮,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口中喃喃:
“完了…全完了…”
他知道,京城的圣旨一到,等待他的将是千刀万剐,九族诛连!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吞噬了他。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彻底瘫软之时,马彪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极其怨毒、不甘的疯狂!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铁面,又仿佛透过铁面,
望向京城的某个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钱…噗——!”
一口浓稠的、带着腥臭味的黑血,猛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血雾弥漫!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眼珠暴突,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未能出口的秘密,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将军!”
堂上顿时一片混乱。
李振惊骇起身。
早有准备的军医立刻上前探查,翻过马彪的身体,
只见他嘴角残留着黑血,脸色迅速转为青黑。
“是…是‘封喉散’!剧毒!见血封喉!”
军医声音发颤,
“毒囊…藏在后槽牙里!”
铁面面甲后的眼神骤然一凝!
又是灭口!
而且如此决绝!
马彪最后那句未吼完的话,那个“钱”字,如同毒蛇般钻入每个人的脑海!
这指向太过明显!
户部尚书钱益!
马彪显然是想在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或者说,他真正想指认的,是钱益背后更深的那只“鬼”——阴先生!
可惜,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清理现场!保护好尸身!”
铁面声音冰寒,
“马彪畏罪自戕,但其背后必有主使!
一切待钦差大人与京城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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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紫宸殿。
宏武帝高踞龙座,面沉似水。
殿中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下方,文武百官屏息垂首,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王铭肃立武将班首,身姿挺拔如松,
神色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他面前,那枚染血的“马彪私符”和周明的密信正本,
被内侍小心翼翼地呈放在御案之上,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暗褐色的血迹,在紫宸殿的金碧辉煌中,显得格外刺目而悲怆。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三位三法司主官,
战战兢兢地将肃州初步勘验的奏报和证物清单呈上。
奏报中,马彪在铁证面前崩溃、企图攀咬却中毒暴毙的经过,被描述得清清楚楚。
那未喊完的“钱”字,更是如同惊雷,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宏武帝缓缓拿起那枚染血的铜符,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上面干涸的血迹仿佛还带着牺牲者的体温和不甘的呐喊。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目光扫过那份密信,扫过奏报中“影月卫刺杀钦差”、“忠勇护卫殉国”的字眼,
最终,落在了下方脸色惨白、身体微颤的户部尚书钱益身上。
“钱益。”
宏武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岳般的沉重威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钱谦益的心头,
“马彪临死攀咬,虽未言尽,然其矛头所指,昭然若揭。
你身为户部尚书,掌国之钱粮,对黄州卫、榆林县、嘉峪关等地物资流失,竟毫无察觉?
对下属周明勾结外虏、私通密信,亦毫无所知?
你告诉朕,你这个户部尚书,是如何当的?!”
“陛…陛下!”
钱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
老泪纵横,以头抢地,
“老臣…老臣有负圣恩!
老臣…失察!老臣万死!
然…然老臣对陛下,对大华,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马彪…马彪此獠,自知罪孽深重,死前胡乱攀咬,意图搅乱朝纲,其心可诛!
陛下明鉴!老臣…老臣绝无半点通敌叛国之心啊!”
他哭喊得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将“失察”之罪死死扣在自己头上,绝口不提“主使”二字,
更不敢牵连出背后的阴先生。
王铭冷眼看着钱益的表演。
他知道,仅凭马彪临死前一个模糊的“钱”字,确实无法直接定钱益通敌叛国的死罪。
对方弃车保帅,壮士断腕,早已是预料之中。
“好一个‘失察’!”
宏武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奏报跳起,
“北疆将士浴血奋战,尔等却在后方,让边关蛀虫啃噬军资,资敌以利器!
致使钦差遇刺,忠良喋血!
此等弥天大祸,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失察’便可揭过?!
你钱益难辞其咎!”
“老臣知罪!老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钱益伏地不起,声音悲怆绝望,他知道,
自己的仕途,甚至性命,都在皇帝一念之间了。
宏武帝目光如电,扫视群臣,最终落回钱益身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户部尚书钱益,昏聩无能,失察渎职,致使边关军资流失,险酿大祸!
着即革去所有官职爵位,收押天牢!
家产抄没,由三法司彻查其有无贪渎不法!
待查清所有罪责,再行论处!退朝!”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
两名殿前金甲武士大步上前,不由分说,
架起瘫软如泥、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钱益,拖出了紫宸殿。
那凄惶的身影和绝望的眼神,让不少与其有旧的官员心头凛然。
一场震动朝野的风暴,似乎以钱益的倒台而暂时平息。
然而,王铭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知道,斩断的只是一条露在外面的触手。
真正的毒蛇——那个深藏在阴影里、捻动紫檀佛珠的“阴先生”,
以及他背后那更加庞大、更加神秘的“月泉金帐”,依旧潜伏在暗处,磨砺着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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