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忍锋聚心 王者蜕变(1/2)
众人闻声回头时,殿门铜环正“哐当”撞在门板上。门槛外暮色里,马腾玄色锦袍反披在身,右襟带子松垮地垂到膝头,露出的中衣已被汗水浸透,花白胡须上还沾着几星未及拂去的草屑。董白攥着他胳膊踉跄跟进,绣着缠枝莲的袖口被老人指甲掐出深痕,鬓边珍珠步摇晃得几乎坠地。
贾诩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徐庶下意识将羽扇往胸前一收,两人目光同时扫向角落里的李儒——他仍垂着眼皮摩挲腰间玉牌,仿佛马超的愤怒,马腾的匆忙赶到,都与他无干。二人看他装模作样,都暗道高明。
“刚封大王就得意忘形!”马腾甩开董白的手,痛心地说道“益州刘璋、荆州刘表,许昌的曹操、冀州的袁绍,幽州公孙瓒——”他手指戳着舆图上的诸侯势力,“你竟全不放在眼里?荆襄水泽多歧路,江东大江横亘,西凉铁骑难道能蹚着江水过河?”
马超握剑的手猛地一颤,青钢剑在砖面上划出一串火星。“父……父亲大人……”他望着父亲鬓角的霜色,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超儿!”马腾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指戳在他肩甲凹痕上,声音陡然哽咽,“为父以为你经历长安巨变,心智该成熟了!谁知还是这般暴躁——你怒而兴兵,是要拿西凉健儿的性命,填你这把怒火吗?”
议事厅的烛火突然爆出灯花,马超攥着剑柄的指节泛白:“父亲!这般深仇大恨,难道就忍了不成?”他玄色披风扫过案几,将绘着江东地形图的蜀锦震得哗啦作响,冠带垂落的玉衡撞在甲叶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大王容禀。”李儒整了整广袖,他踏过烛火投下的光影,鬓角霜发被火舌舔得明明灭灭:“昔年勾践困于会稽,卧薪尝胆十载,终以三千越甲吞吴。若连一时激愤都按捺不住,何以望鼎天下?”
马腾指着李儒说道:“听听!文优先生这话在理!”袍袖扫过案头堆叠的文书,“非是不报仇,是要把仇火煨在心底。你大张旗鼓迎娶四位王妃,早已传遍天下”
他忽然揪住马超的衣襟,银簪松落的花白白发扫过马超面颊:“你母亲从西凉起程,算算路程,应该早已经到了,至今未有消息传来!路途遥远,若有差池如何是好?你只顾挥军东进,可知西凉老营的妇孺正倚门相望?”
马超的目光死死钉在舆图。
“人主之相,在忍常人所不能忍。”李儒退后半步,广袖拂过狼藉的军报,“大王若执意兴兵,末将请即刻去库房取来婚书——”他指向殿外沉沉夜色,“难不成要让新妇在烽火里行合卺礼?”
徐庶的羽扇在舆图上划出半圈弧线,扇骨停在长江与汉水的交汇处:“大王请看,荆襄七郡水网如织,”扇面轻叩“赤壁”二字,烛火在纸面投下晃动的阴影,“此刻正值梅雨,沔水暴涨三尺,西凉铁骑连人带马,怕是要在泥沼里陷到马腹。”他指向图例里的粮草转运图,朱砂标注的“江陵粮仓”被烛泪洇得模糊,“粮草要从斜谷道运来,过栈道时若遇山洪……”
贾诩忽然咳嗽着上前半步,枯瘦的手指在舆图上点出三个红点:“许昌的曹操、冀州的袁绍、幽州的公孙瓒,这三处兵力加起来逾五十万。若我们此刻东进,怕是刚到夏口,曹操的骑兵已踏破函谷关。”
夜色已深,马超熄灭了复仇的怒火。独坐殿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凹痕。案上烛火渐弱,在舆图上投下斑驳阴影,仿佛将天下诸侯的势力化作流动的暗流。他想起父亲颤抖的白发,想起李儒所说的婚期,更想起母亲——原来自己一路横冲直撞,竟从未回头看过身后的西凉。
在长安惊变以来,马超第一次思索时,终于看清汉室气数已尽。放下了心中的坚持,不再一心想做一个力挽狂澜的忠臣,那时他握紧双拳,觉得只要手中有剑,就能劈开一个新的天下。可如今,剑尖挑起的不是敌人的头颅,而是西凉子弟的性命。
窗外夜风裹挟着沙砾拍打窗棂,他忽然想起徐庶所说的荆襄以及江东,江水滔滔,铁骑难渡,自己曾嘲笑荆襄小儿只懂舟楫,此刻却惊觉那些蜿蜒水脉,竟如细密的丝线,将百万雄兵困在无形的牢笼里。贾诩点出的三个红点在眼前跳动,五十万敌军,足够将西凉踏成齑粉。
玉衡坠地的脆响仍在耳畔,那是他方才暴怒时扯落的冠饰。马超俯身拾起,冰凉的玉石贴着掌心,忽然明白李儒那句“人主之相,在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分量。他想起长安城头冲天的火光,想起自己单枪匹马杀出重围,而那些为了掩护自己离开死去的诸位将领——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快意恩仇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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