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十月初一(续二)(1/2)
漕帮花厅,酒宴正酣,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堂的志得意满与奢靡喧嚣。
觥筹交错间,舞姬的薄纱旋动带起阵阵香风,与酒气、汗息混作一团浓稠的甜腻。
秦是非稳坐主位,玄色锦袍在烛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他微微眯着丹凤眼,手中铁胆沉稳而规律地转动着,发出低沉的“呼啦”声。
恰在此时,江书画带着杜修武的身影出现在花厅门口。
江书画老远就堆起夸张的笑容,声音拔高,刻意压过丝竹,试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二爷!在下不请自来,还望二爷恕罪!”
秦是非眼皮微抬,目光淡漠扫过二人:“哦?你不是去了盐碱地那边了吗?情形如何?”
他随意指了指身侧空位,示意入座。
江书画拱手谢过,与杜修武一同坐下,下人飞快添上碗筷。
未等动箸,江书画便迫不及待地再次拱手,声音洪亮,带着邀功般的亢奋:“在下恭喜二爷,贺喜二爷双喜临门呐!”
他这一嗓子,果然成功将全场的目光都拽了过来,连舞姿都缓了几分。
秦是非端起夜光杯,轻抿了一口琥珀琼浆,铁胆转动依旧平稳:“何事?”
江书画面色潮红,刻意卖了个关子:“首先,在下刚刚回来,特意绕道丰裕街粮市!二爷您猜怎么着?”
秦是非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江书画沉浸在自得中,浑然未觉,慢悠悠端起酒杯啜了一口,似乎在等秦是非追问。
一旁的余国文见状,立刻接过话头,沉声问道:“粮市如何了?”
“二爷神机妙算,高瞻远瞩啊!”江书画猛地放下酒杯,一脸兴奋,唾沫星子几乎飞溅:“就在我回来的路上,粮价已然松动,开始回落!据说每石粮价平均降了足有二十文!”
秦是非嘴角牵动,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什么也没说,但掌中铁胆的转动,似乎更轻快了一分,发出细微而悦耳的摩擦声。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阿谀奉承:
“二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真乃神人也!”
“时机把握妙到毫巅!早一刻晚一刻都难有如此斩获!”
“跟着二爷,金山银海唾手可得!”
余国文见秦是非神色尚可,又追问道:“那另一喜呢?”
江书画更来劲了,身体前倾,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尖锐:“我在回来路上,听闻那秦昊,今日竟去了新淮河的棚户区‘体察民情’!结果您猜怎么着?嘿!被那群泥腿子给生生轰了出来,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他见秦是非微微皱眉,知道对方是误会了忙接着道:“二爷放心,他去的是叶清崖那娘们的地盘,估摸着是想看看征地的进度,显摆显摆官威!没成想,正撞上张彪那班衙差在强拆民房,两边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江书画口沫横飞,将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尤其着重描绘秦昊如何被愤怒的百姓围堵在泥泞中,如何被烂泥碎石砸得身上污秽,如何被唾骂得哑口无言,最后如何在护卫拼死保护下才狼狈不堪地“逃”上漕运大道,说得绘声绘色,犹如亲见。
秦是非依旧沉默,只是手中的铁胆,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孙杵听得心痒难耐,急声打断江书画的渲染:“之后呢?棚户区那边如何收场?”
江书画得意地环视一圈,享受着众人聚焦的目光,这才慢悠悠道:“这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淇县!棚户区强征不成,那秦昊还能打什么主意?盐碱地啊!果不其然,盐碱地的地价应声暴涨!现在已经冲破六两银子一亩了!”
他嘿嘿一笑,满是嘲讽:“更可笑的是,这秦昊大概是急了,午后竟又挂出了告示,征收盐碱地!还把价码涨到了三两银子一亩!哈哈哈哈……当真是昏了头!现在全城谁不知道他秦昊在棚户区碰了一鼻子灰,盐碱地是他唯一的退路?谁还会傻到把下金蛋的母鸡按三两贱卖给他?结果自然是一个应征的都没有!告示贴在那儿,像个天大的笑话!”
余国文听得眼中精光爆射!
就在此时,他手下一位得力的心腹伙计也脚步匆匆地从外面挤了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一阵,说的正是江书画带来的盐碱地消息。
余国文脸上瞬间涌起狂喜,猛地转向秦是非,重重点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二爷!消息千真万确!棚户区受阻,盐碱地暴涨,县衙告示……已成笑柄!”
秦是非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清晰的笑意:“好!今日粮市大捷在前,未曾想另一处竟也上演了如此精彩的大戏,当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他举起酒杯,厅内众人纷纷响应,一片恭贺之声。
江书画连忙附和:“正是如此!如此一来,盐碱地就成了他秦昊绕不过去的坎!”
余国文眼中闪烁着精光,补充道:“更为关键的是,无论棚户区还是盐碱地,绝大部分地契都在我们手中!只要我们死死攥住不放,他秦昊为了‘永安新区’的大计,迟早得向我们低头!只要他答应按武宁那边的规矩——按人头补偿!嘿嘿……”
他话未说完,却引得席间众人心照不宣地露出贪婪笑容。
“是啊!”江书画嗤之以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可叹总有那么些鼠目寸光的蠢货,竟在此时将盐碱地脱手,只贪图眼前那点蝇头小利!”
他话音未落,秦是非骤然抬眼,目光如电般射向江书画,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今日有人卖盐碱地?!”
江书画被秦是非凌厉的目光刺得一缩,随即满不在乎地笑道:“二爷多虑了!不是跟您说了嘛,没人会把地契卖给县衙!都是些私下交易,小商小贩们倒手赚点差价罢了。”
然而,余国文却瞬间明白了秦是非的担忧,脸色“唰”地一下变了,急声追问:“你可知今日成交了多少亩?”
江书画想了想,随口道:“据传得有三千多亩吧。”
“三千多亩?!”秦是非脸色剧变,霍然起身!掌中铁胆发出“啪”一声刺耳的摩擦,骤然停滞:“你确定?!”
他的声音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花厅内所有的喧嚣。
丝竹骤停,舞姬惊惶退下,杯盘碰撞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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